阿躺

蒜头王八实名爱好者

凭空射击


星熊来龙门十一年,在近卫局待了七年,跟陈共事五年,就算这样,她依旧不太懂龙门颇具特色的地方方言。每次陈和诗怀雅对骂时星熊也只能听见两人乱飚的龙门粗口,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,叫她翻译大概是勉强了点。

她觉得陈是一名好警官,但不一定是一名文明的新时代好警官。外勤打急眼常狠狠的骂一句,着急的时候星熊也是听不太懂这些,只是陈一张口她就知道这又是在骂人了。

星熊认为这样也还不错,陈每天摆着一张严肃的脸,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,初来乍到新人都有点怕她。相处时间久了才发现陈的确是个好上司,只是不太会表达而已。

陈转头,星熊又不知道想什么在傻笑。她一脚踩在星熊的皮靴上,疼的星熊吱哇乱叫,一看就是耍赖。她喊阿sir阿sir你欺负良民,陈翻白眼给她,说上班走神,该。

才没有。星熊跟上司嬉皮笑脸,她捅了捅陈的侧腰,又说老陈今天下班我带你兜风去呀。

陈没少跟星熊一块去兜风,她知道星熊有一排吃掉了她大半工资的摩托,不愿意总放在车库吃灰,隔三差五想办法拉出来,带着陈在龙门四处转转。陈不得不承认,她的一米八四的下属骑上摩的真是拉风的要死,压着超速警告的车速能让她把所有烦心事甩在身后,她能看见的只有飞速后退的灯火和星熊坚实的后背。

陈的尾巴从左边甩到右边,遗憾地告诉星熊今晚还要加班。不过她看了看略微有些失望的大个子警官,决定腾出一天的休班陪她去遛她新买的小摩托。

两人为数不多的合影是一张全身照,地点在陈的办公室。她的桌子上总会堆在很多文件,当星熊提出要拍照时,陈也只是随手将文件摞在一起,看起来整洁一些。镜头前陈依旧板着脸,星熊让她笑一下,陈叹了口气说你怎么这么多要求。小警员调好了相机,问两人准备好了没有,星熊拿胳膊碰她的肩膀,嬉笑道老陈给个面子呗。陈显得有些别扭,磨磨蹭蹭还是将表情放松了一点。

那我拍了哦,小警员按下快门。两人的身高差十六厘米,如果选择半身照的话肯定会有一个人的脸被卡掉一半,所以照片是竖着的全身照。相机是个便宜货,星熊特意让陈做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模糊不清。陈凑过来,看到这个糟糕的画质提出要重新拍一张,被星熊拒绝了。她跟宝贝似的抱着相机,说这样就可以。

这张照片星熊也只洗出来一张,夹在她工作证后面,平时就放在贴身的口袋里。相机在一次任务中不幸光荣牺牲,星熊惋惜地晃晃工作证后面的照片,对陈说这成了仅有的一份了。

那时候陈在清理战争,她抓起袭击者的领子扔进车里,吩咐同事把他好好地扣押起来。外套沾满了灰尘和血迹,黏哒哒地贴在皮肤上,陈嫌碍事,干脆脱掉只穿里面的无袖衬衫。她看了看星熊手破烂不堪的照片,随口答道这张不好看,再拍就是。

再拍就是。她们俩能相处的时间很长,出勤,办公,下班后去喝酒到深夜才各自回家,有时候休假也会约去看场新上的电影,几乎每天都粘在一起,可倒是谁也想不起来再去拍一张新的合照。星熊和陈都太忙了,忙得谁也想不起来为分别留个念想。

她送陈回家,从背上扒下浑身是血的上司。他们出勤的时候陈被敌方踢下了台阶,浑身擦伤严重,万幸没伤到骨头。星熊提出送陈去医院处理伤口,可陈坚持要回家。她的状态很差,那双红色的眼睛神色已经有些涣散。陈勉强抓着星熊的衣服说,你能处理好的对吧。

星熊当然能处理好。她把已经睡着的陈放在床上,准备好温水和绷带,像无数次她为自己包扎一样。她解开陈的衬衫,准备为她换上睡衣。当衣物从陈的后背剥离,星熊忽然明白了陈执意不去医院的原因。

矿石病。

黑色的结晶析出体表,在蝴蝶骨之间绵延连成一条扭曲的细线。陈的背后布满擦伤,血迹,和稀碎的扎根在身体里的源石,它们夺去了星熊的声音,把她挤进窒息的边界。星熊试图抬起手清理陈背上的血迹,可她在颤抖,手里沾了水的毛巾比般若还要沉重。

陈的摆钟比正常的钟表早了两分钟,在距离十二点前一百二十秒敲响了第二天的钟声。她的房间拉上了窗帘,看不到星夜。星熊在两日交接的缝隙里,第一次觉得无力回天。

陈好的很快,两天后已经重新回到岗位上,被同事们围在中央,脸色依旧带有病态的苍白。星熊没有靠近,她和般若一样沉默靠在墙边。她能看到死亡为陈盖上的标签,在时间中抓住她生命的轴线。

星熊觉得她该说些什么,或问问陈隐瞒的事情。她抬眼,透过人群对上一双猩红色的眸子。星熊一直很喜欢这双眼睛,和它的主人一样,浓烈而透明。星熊忽然记起那天,浑身是伤的陈抓着她的衣服问,你能处理好的对吗。

她当然能处理好。她是陈的下属,最得力,最亲密无间的搭档。陈的目光刺痛着星熊的心脏,疲倦和悲伤袭来,星熊低头盯着近卫局的地板,她有些站不稳,这块她站了七年的平面开始倾斜,似乎一切都扭曲起来。

陈开始频繁地出外勤,星熊作为龙门的外派人员,长期入住罗德岛。她提着为数不多的行李,娇小的,有着兔耳朵的女孩子前来迎接她。星熊看到她的手上布满的源石颗粒,忽然出声问道,这个,会痛吗。

阿米娅悄悄把手背到身后,微笑着摇了摇头。

她走的时候不算是个好天气,天压的很低,几乎贴在行人的头顶。阿米娅说,今天大概会下雨。

星熊回头看了看依旧繁华的龙门街头,又想起那个晚上,在数十秒内摧毁了她的世界。陈背上的晶石如同撕裂遗留下来的伤疤,划出生与死的界限。她半跪在床边,陈闭着眼睛,像不会再醒来一样沉睡。星熊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,她低头,祈祷般落一个吻。

在罗德岛的第一天晚上,星熊做了噩梦。她梦见陈长出的翅膀被割断,从伤口涌出的源石覆盖了她的身体。星熊问她,会不会痛,陈摇摇头,向她告别。

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,星熊睁开眼睛,摸索着换衣服洗漱。宿舍里充斥着潮湿的水汽,她忘记关窗,窗帘湿透了,天和预报所说一样下了雨。从某一天起,她的梦便被源石和陈占据。她从未试图把两者联系起来,也从未知道噩耗来临的时候会如此恐惧。

罗德岛现在到哪了,离龙门多远了?星熊背靠窗台滑到地上,蹲在积水的墙边,她想掏一支烟出来,手伸进口袋碰到捏变形了的烟盒,心头一紧。空气艰难地从肺部挤出,星熊觉得她的器官已经扭做一团,抵在喉咙最低端,差不多要全部呕出来。

老陈。她闷闷地说,纸盒抓在手里,烟草的气味浸透半截的皮质手套。星熊答应过陈要把烟戒了,口袋里不应该再出现让人上瘾的尼古丁制品。她把头发撩起来,眼睛酸痛无比。冷气开的有些过了,星熊眨眨眼,又念叨起来,我觉得我要失去你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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